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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稿(未修)

架空校園劇

A storm in a teacup.

法蘭西斯曾經說過亞瑟的問題來自於他根本上的精神潔癖。旁人的說服勸解輔導拉扯對這特別熱愛糾結的英/國蠢都是無用途的,法蘭西斯身為一個宣揚愛的使命者,臉皮在適當的時候就會厚,也明白自己所想要的,這點上來說他十分鄙視他的蠢友。他的意思是,好友。真正的好朋友就是他再怎麼蠢你還是能寬容大度地包容他。

亞瑟.柯克蘭身為法/國人心目中的蠢友,富有情誼地送給他一根中指,然後毫不介懷地打開朋友的冰箱,拿出朋友的酒,坐在朋友的沙發上開懷暢飲。法蘭西斯在他躺著的沙發邊放上一個臉盆,對於亞瑟困惑的視線,他更富有情誼地放送給亞瑟九千九百九十朵玫瑰的笑容:「看在老天的份上,千萬別弄髒了我的沙發!」法蘭西斯語氣沉痛,他又指指水藍色的小盆子,「如果不幸有用到它的機會,把它帶走。千萬別弄髒了我的房子!」

「我的酒品很好。」亞瑟皺眉。

「當然,好極了。」法蘭西斯平淡地回答,默默把盆子又推近他一點。

亞瑟顯然對於他的回答非常滿意,法蘭西斯內心不安地看著他臉上泛起的潮紅,就某一方面而言,他真的很想拉開門把這死英/國人推出去,讓他吹吹外面的夜風。非常刺骨的夜風。亞瑟絲毫沒有發覺他的好友千萬變化精彩至極的臉色,他只是又把脖子向後仰,怔然地看著充滿花紋的天花板,在一片靜默中用冷靜的聲音發表了他的評論:「醜斃了。」法蘭西斯送給他一根中指。亞瑟搔著頭髮坐起來,艱難地又扭開易拉罐。(法蘭西斯聲明:這東西絕對不是出自於他有格調的冰箱裡)

「嘿,法蘭西斯。」亞瑟打了個爛嗝後,有些模糊地開口。「你上過男人嗎?」

嘿,笨蛋,你醉了。法蘭西斯在心裡這麼回答他。但比起平常時候的迂迂迴迴旁敲側擊,還得小心找錯重點被反撲攻擊,法蘭西斯更喜歡這種直接明瞭爽快的提問方式。重點:他上過,也被上過。不過這不是亞瑟的重點。法蘭西斯抽走亞瑟手裡的啤酒,換上一杯可樂,邊閃躲酒醉英/國人揮舞的手臂邊摸到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下。「我是雙性戀。」法蘭西斯回答。

說真的,法蘭西斯熱愛開玩笑,尤其是下流的玩笑,關於情色與愛情;而他討厭的事情非常多,其中一項就是被扯進他好友的糾結裡,尤其是不怎樣的糾結。亞瑟在他眼中不怎麼樣的諸多特長之一就是無限放大某一件事情,再把那一項事情無限提昇,最後他會挫敗然後又不願意承認,結果就是法蘭西斯或安東尼奧他們那幫人輪流被喝垮。法蘭西斯以他真摯的眼眸向你說明:這一切真的糟透了。他歪歪嘴巴,斜倚在靠枕上對著隨身鏡修鬍子。

亞瑟在一頭兀自陷入空白裡,他張著嘴發呆了一陣子,那樣子讓移開視線的法蘭西斯脫口爆出智障,然後又在酒品很好的某人淫威之下繼續修鬍子。亞瑟悶哼一聲,喝了一口可樂,氣泡在嘴裡啵啵跳動最後順下喉嚨,對於這味道那英/國人的評論是:「幹。」法蘭西斯敏感地聳動著眉毛,繼續專心致志在他的鬍子上。

法蘭西斯的回答使亞瑟想起一些事。眾所皆知的,離他與阿爾弗雷德的會話並沒有相隔多長時間,在當時亞瑟並沒有什麼機會能看見阿爾弗雷德,去知道他的反應。因為亞瑟本身就在逃避面對這件事情,阿爾弗雷德的思考是那麼簡單又直接,強勢得令你無法不去正視。但又怎麼能夠有去正視的能力呢。亞瑟問:你是個同性戀,我也是。為什麼我不能和你一樣呢?亞瑟.柯克蘭苦笑,又灌了一口可樂。有些時候他認為酒精確實是項麻痺的選擇,但當你真正想這麼做的時候往往愈來愈清醒,這是一種奇怪而又可笑的感應。

「法蘭西斯,」亞瑟叫喚他的友人。法蘭西斯一邊在心中默禱千萬別打臉,一邊緩緩回過頭去。虔誠的孩子總是受到眷顧的,分明是先開口的,亞瑟卻徑自轉移了視線,古怪地死盯著鴿子時鐘看,眼神堅定得幾乎讓法蘭西斯以為亞瑟是想找他幹譙。當興致高昂的法/國人做足了準備,迎接他的卻是近乎破碎的聲調:「我是個同性戀。」一種旁人都聽了痛苦的咬牙切齒地說。

這樣的語句並不需要任何回應。法蘭西斯還是悶著聲音說:「是啊,你是。」亞瑟似乎沒有想過會得到附和,他愣了一會才不解地看向他的好友。對上的眼神讓法蘭西斯想笑,而他的確也那麼做了。「我一向是個誠實的人。」法蘭西斯搖搖手指,「何況這又沒什麼大不了。」

「沒什麼大不了。」亞瑟輕聲重覆著,「嘿,法蘭西斯,我唯一欣賞你的地方就是你和阿爾弗雷德一樣誠實。」

「我們倆交往這麼久,我居然比不上一個毛頭小子?」法蘭西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,誇張地揮舞著手臂:「雖然我早就知道你嘴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,但你真令人傷心!」

亞瑟放聲大笑,法蘭西斯瞇起眼睛打量著他,一種張狂放縱卻又令人難過的姿態。法蘭西斯向前,伸出手揉亂他的頭髮。

「幹。法蘭西斯。」

亞瑟拍掉他的手,撫順自己的頭髮。動作的同時心底卻有種感慨,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和交惡的法/國人又交好長久時間。在一起是這麼地輕鬆,互開玩笑又互相吐槽,心理諮商那一類的,當然他從來不會承認他去找過誰。──如果是阿爾弗雷德。他們也能這麼輕鬆,但這份輕鬆全因挖掘出痛苦的小秘密而強硬打破的隔閡所得來的,他們愈來愈近卻也愈來愈遠。亞瑟和他的學生閒聊相處,甚至到一種不想再去說身份差距的地步。但他怎麼能不說,又或是撇開這個部份,他們也還是沒有完全放鬆。

亞瑟說:「法蘭西斯,我要和阿爾弗雷德談談。」

法蘭西斯挑起眉毛。「去吧。」他沒有任何多餘的話。只是執起好友的手,拍了拍他的手背。


All I ever wanted was your love.

任何一堂課都無法使阿爾弗雷德集中精神。他的心思總是亂飄,在空氣裡猛頭亂撞最後竄出窗戶直接通達某個地方,那之類的。他的視線也從沒移開過,從他在校門口看見亞瑟的時候。當阿爾弗雷德看見英/國老師走下座車,他感到一陣暈眩。他湊上前去嘻笑著和他打招呼。亞瑟毫不意外他的出現,「阿爾弗雷德,早安。」十分平和並且簡單的對談,阿爾弗雷德用力揮舞著手臂送走老師進入他的辦公室。背影一寸一寸地消失在他的視野中,阿爾弗雷德放下手,但從沒移開眼神。

他確認了三次課表,在辦公室門口徘徊了十二次,直到艾倫忍不住開口:「阿爾,再待下去你是英雄也保不了你的出席紀錄!」阿爾弗雷德覺得管他去死,但還是被兄弟們架走。而就在剛才,亞瑟來到了教室中,靠在門口招招手,阿爾弗雷德快速地站起來,看著他把艾倫叫出去。

他只是,有點悶而已。

艾倫回到教室,「嘿、阿爾,英/國佬找你──阿爾呢?」艾倫驚愕地看著座位,轉頭詢問路克。

被他的兄弟慌張尋找的英雄正站在辦公室門前扶著膝蓋喘息,阿爾弗雷德以媲美百米考試時的速度一路狂奔過來,路上撞到過幾個老師,阿爾弗雷德十分大聲地回答了他們生氣的質問:「亞瑟找我!」阿爾弗雷德在心中暗自畫著十字架,老天保佑不會真的有人去對亞瑟碎碎唸,不然就換他被唸到碎碎的。但如果是亞瑟,他或許也甘之如飴。

阿爾弗雷德搭在門把上顫抖的手完全無掩飾地表達出他劇烈的心跳,他打開門,亞瑟就坐在那兒等著他。翹著腿,撐著下巴,帶著笑容,「阿爾弗雷德。」他柔聲說。阿爾弗雷德無意識地應了一聲,腦袋一片空白走了過去,拉開法蘭西斯的位置坐下。剛從外面倒一杯咖啡回來的歷史老師幹了一聲髒話,轉頭又走出去。阿爾弗雷德呆呆地看亞瑟對法蘭西斯打著手勢表示歉意,亞瑟很快又回到位置上。

「嘿,亞瑟。」

他出聲招呼,亞瑟停頓了一下頷首,「阿爾弗雷德。」他再度開口,但他的表情卻有點古怪。亞瑟還是掛著笑容,但略帶不安地搓著雙手,阿爾弗雷德感覺他手中似乎有著什麼看不見的騷動。亞瑟艱難地開口:「你找了艾倫說了什麼?」

「啊?」阿爾弗雷德愣住,反射性回問。

「那個,你知道,我聽……法蘭西斯告訴我的。」亞瑟含糊地帶過了解釋,「你和你的兄弟們說了些什麼?你也知道我叫了他來,但我實在沒問出什麼。」阿爾弗雷德腦袋又是一片空白,亞瑟找他來就說這個?亞瑟又趕緊補上:「那天之後,我很在意。」他怎麼能不去在意阿爾弗雷德。亞瑟暗自在心裡想。

阿爾弗雷德回想一下,明白亞瑟指的是什麼之後感嘆了一聲。「我告訴他們,『我是個同性戀』。嘿,亞瑟,你先別有什麼反應!」阿爾弗雷德眼快看見亞瑟瞬間倒抽一口氣的情景,他趕緊解釋,「『開玩笑的』!亞瑟,你聽見了嗎,我說『開玩笑的』!」亞瑟惡狠狠拍掉阿爾弗雷德上前想碰觸他的手,揉著眼睛嘶啞地罵著髒話。阿爾弗雷德有些難過地看著他眼角泛出的淚。「在我還沒說開玩笑的以前,他們的反應也像你一樣。」阿爾弗雷德苦笑,亞瑟沒答話。阿爾弗雷德繼續說下去,

「艾倫是第一個說話的。他說:『你說什麼?』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樣子。嗯,我早就有想到啦。然後我說了『開玩笑的』,聳著肩,就像我現在做的一樣。他們一副鬆了一口氣放心的樣子,要我以後別亂開這種玩笑。」

「你明白這點。」

「嗯,我明白。」阿爾弗雷德覺得喉嚨乾澀,他聽起來自己的聲音變了調。「但是我還是覺得……嘛,反正就是那樣子了吧。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了。」
「這麼做有什麼意義?」

「我只是想說說看而已。」阿爾弗雷德誠實地回答。

亞瑟頓了一下,慢慢把自己放回椅子裡。「阿爾弗雷德,我喜歡『你明白』這一點。你還是去做了。」亞瑟說,他的聲音帶有一種讓阿爾弗雷德不敢探究下去的沙啞。他真是個堅強又快樂的人,亞瑟想,不管有沒有亞瑟.柯克蘭在,阿爾弗雷德.F.瓊斯都能得到友誼、愛情與成長。這點無庸置疑。然而如果沒有阿爾弗雷德.F.瓊斯在,亞瑟.柯克蘭直到現在還未曾想要去面對過自己心中灰色的部份。那就像是一個令人生厭的泥沼,僅僅是輕輕觸碰而已就有奇怪的引力,將你深深拉進,深深埋葬,直至你無法呼吸。

然後阿爾弗雷德來了。他的身上也全是泥土,但他仍舊笑著。阿爾弗雷德說:我喜歡你,我是個同性戀。而現在,阿爾弗雷德也正凝視著他,亞瑟感到難以呼吸,他雙眼的天藍色陽光得讓人無法正視。「亞瑟,你說過你會告訴我一切。」阿爾弗雷德的聲音有難以隱藏的期盼。亞瑟苦笑一聲,點點頭回答他。

「阿爾弗雷德,」亞瑟用他的名字作為開場,「我是個同性戀,但我並不願意去了解它。之前在英/國的時候,」亞瑟又停頓了一會,「我喜歡過我的指導老師。男的。他長得並不怎麼樣,但他看見我拿著同性戀酒吧的宣傳單試圖播打電話,他走過來,對我說:『晚安,你要離開了嗎?』你明白這種感覺的吧,阿爾弗雷德。他看著我,就只是對其他人一樣地看著我。當然那時候的我沒有能成功播出那通電話,隔天我的老師問我:『昨天過得還愉快嗎?』那裡的酒保是他的朋友。你能夠非常輕鬆分辨出他的語氣裡是什麼樣子的想法。我的秘密得到了紓解,而我只用了兩句話就喜歡上他。但直到我結束實習,我也沒有告訴過他。當時我非常喜歡他,我非常痛苦,那使我無法正常持續接下來的工作,我與父母發生爭吵,無意間透露了這件事。」

「亞瑟。」阿爾弗雷德的聲音乾澀。亞瑟突然感覺他被一個高大溫熱的物體捂住,阿爾弗雷德熱燙的呼吸吐息在他耳邊,亞瑟閉上眼睛。

「之後我決定離開英/國。我在機場的時候,接到了我的老師的電話。我不知道他還留著。他說:『放寬心。保重,亞瑟。』」亞瑟一直都記得他看見來電顯示號碼時,自己的心口被一塊大石堵著,悶得喘不過氣不能呼吸,不明所以的深刻的悸動。當他顫抖著接起電話,他甚至忘記打招呼,只是呆站在那裡聽著老師說話。那是多麼簡單又動人的道別,十足十的關心。亞瑟從阿爾弗雷德懷裡掙出來,笑著說:「一句話。我只用一句話就結束了這段感情。我愛他,阿爾弗雷德。我一直這麼認為,我也的確愛他,但那究竟是不是情愛呢。阿爾弗雷德,這就是我的一切。」

了無生趣,平平淡淡,毫無大起大伏。他就只是這樣而已,毫無理由的愛戀,毫無理由的結束,毫無理由的痛苦。這聽上去是多麼可笑,但亞瑟說:這就是他的一切。聽在旁人眼裡也許是不可思議的吧,這是如此無趣而令人覺得,他那可悲的想法簡直毫無來由。但這就是他的回憶。他未有開始也未有結束的戀愛,草草收場、馬虎無比,那使他覺得,這樣的關係和情感是這麼的不可靠啊。太過脆弱又輕易結束,讓他害怕。他究竟能得到些什麼。那到底是不是愛。

阿爾弗雷德感覺自己慌了,他想他應該要高興他終於知道了亞瑟的故事,但他又覺得又多了一層不可觸碰的深意。他狂亂的心緒莫名堵住無法宣洩,在體內亂撞一氣,「我喜歡你。」阿爾弗雷德只能這麼說。

亞瑟笑了,「我也喜歡你。但我不愛你。」亞瑟緩慢地說:「我很抱歉因為我自身的因素一直帶給你的錯覺……」

「亞瑟!」阿爾弗雷德慌張地大叫,他伸手緊抓住亞瑟雙肩。緊緊的。「我喜歡你!」他的眼裡滿是慌亂,表情扭曲著失去了平時的光采。亞瑟覺得有些心疼。

「阿爾弗雷德,我也喜歡你啊……」

「亞瑟、亞瑟……」

「但你真的愛我嗎?」

「亞瑟,我當然──」阿爾弗雷德下意識想回答,卻又被亞瑟搶了話。

「你為什麼會愛我呢,阿爾弗雷德。我長得好?」亞瑟笑笑,但阿爾弗雷德笑不出來。「這個年紀難免都會開始有點幻想……」亞瑟說,阿爾弗雷德在心中想:又來了,亞瑟總是來這套。但他卻無法開口反駁。亞瑟解開阿爾弗雷德抓在自己肩頭的手,他感到他的兩肩隱隱作痛,阿爾弗雷德的表情寫滿了愣然。亞瑟的心猛然一緊,「我很高興我能遇見你,阿爾弗雷德。」他說。

他很高興他能遇見與他這麼不同的阿爾弗雷德。他大聲說:我是個同性戀!他喜歡他的朋友,喜歡他周遭的一切,喜歡他自己是個同性戀。他對自己說:我是個同性戀。他也對他喜歡的人說:我是個同性戀。他對他自己坦誠,他對所有人坦誠,縱使少年阿爾弗雷德有那麼點小秘密,但他坦誠無比。沒有人可以去質疑這一點。

他很高興他能遇見與他這麼不同的阿爾弗雷德。

「……亞瑟,等一會好嗎、等一會…………」阿爾弗雷德的聲音有著亞瑟從未想像過的哀求。

亞瑟吃驚地望向他,十分難過的抹著他的眼角。「阿爾弗雷德,夠了。」

什麼夠了?

阿爾弗雷德混亂地在腦海裡不斷重覆著亞瑟的話。他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。他依舊記得他的老師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、對他勾著手指、被他強迫著親吻、在他面前流下眼淚,然後他的老師現在對他說:我喜歡你,但我不愛你。亞瑟的表情是阿爾弗雷德從未見過的輕鬆,他驚訝地發現亞瑟於他的印象不知何時變成了那脆弱讓人心疼的人。阿爾弗雷德想撫慰他,保護他。但現在的亞瑟自信地挺直著身子。

亞瑟說他很高興遇見他!阿爾弗雷德在心裡想,這句話使他稍微有點寬慰。他們的相遇與相處對亞瑟而言並不是毫無意義的。但那為什麼不是愛呢。
他也很高興遇見亞瑟啊。如果沒有他,阿爾弗雷德根本不會想嘗試去告訴他的朋友們這件事。如果沒有亞瑟,阿爾弗雷德根本不會……

「對不起,我真是個天殺的白痴。到現在才明白過來,我不確定我還需要多少時間去調適它,但謝謝你,阿爾弗雷德。」亞瑟說。

他覺得他才要和亞瑟說謝謝。如果沒有亞瑟,他也……

「你是個堅強的人,阿爾弗雷德,即使沒有我你也能隨心所欲地前進,我只不過成為你的催化劑。但我很高興我能是。我們相互成長,僅此足矣。」亞瑟說。

阿爾弗雷德覺得他完全不明白亞瑟在說些什麼。

亞瑟又在想那些不必要的事了,他唯一的專長就是糾結,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小象牙塔裡。亞瑟沒有出來過。阿爾弗雷德不高興地想。他得付諸行動亞瑟才能明白的吧,亞瑟一直都是這樣。阿爾弗雷德猛地抓住亞瑟,在問句爆出以前迫不及待地湊上去,他感受到亞瑟因為驚訝而亂調的呼吸。「我要吻你。」阿爾弗雷德欺了過去,亞瑟的反抗劇烈無比,他揮舞著手想推開阿爾弗雷德,不斷大叫要他停下來。但亞瑟的身體相較他而言實在太瘦弱了,阿爾弗雷德想。他依舊死死壓制著亞瑟,但激烈的反抗使他煩躁,阿爾弗雷德不高興地說:「就一吻。你用一句話結束,就讓我用一個吻結束吧。」

亞瑟頓時停止了掙扎,他遲疑地看著阿爾弗雷德,良久才說:「……真的?」

「真的。」阿爾弗雷德點點頭。抓著他手的力道卻偷偷加重。他只想趕快吻亞瑟讓他閉嘴,停止那些奇怪的思考。他的腦子也被亞瑟攪得一團亂,阿爾弗雷德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。愛不愛、喜歡不喜歡,他一直都說他喜歡亞瑟啊。一直啊。

他催促著亞瑟做出回答。

「……」

阿爾弗雷德滿意地看著亞瑟輕輕點了頭。他慢慢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。

亞瑟非常安靜,比阿爾弗雷德所知道的任何一刻都還安靜。在阿爾弗雷德接近他的老師時,亞瑟的手臂在他箝制中同時瑟瑟發抖著,這有多麼惹人憐惜,但亞瑟的表情又是那麼驚慌甚至帶著懼怕。阿爾弗雷德張口想說什麼,亞瑟卻又讓他閉上嘴巴。他不讓阿爾弗雷德開口,但他也不讓自己好受。阿爾弗雷德沉默著,就這樣看著亞瑟緩緩閉上眼睛,在他視野中顫抖的眼睫燒痛了阿爾弗雷德的眼睛。他無法告訴你,他有多想看見那片湖綠色。

但他就是看不見。阿爾弗雷德深知這一點。他無法想像或是去試著明白,即將來臨的一吻對他而言有多麼欣喜,對亞瑟而言又有多麼痛苦。亞瑟說:「夠了。」他想讓阿爾弗雷德停止所有奔馳的想法,他試圖讓阿爾弗雷德抓回界限。但是亞瑟怎樣也做不到了。阿爾弗雷德自信地想。

他發出一聲悶吼,但那又更近似於一種呻吟。他小心地吻上亞瑟的嘴唇,感受著它,一如之前那次的柔軟、乾澀。阿爾弗雷德感受到一種澎湃的情感在心湖裡劃開,又像湖邊的野草瘋長著,緊縛著他。阿爾弗雷德加重了手臂的力道,亞瑟在他懷裡輕顫了一下;老天,他不停在發抖。阿爾弗雷德想,然後他拒絕去想地閉上了眼睛。

他再也看不見發抖得令人不忍看下去的眼睫,或是泛紅的眼角,更甚至是緊皺的眉頭。這一吻究竟有什麼意義呢,阿爾弗雷德感到了一瞬間的迷惘,但它又是這麼的美好,他所希求已久的、所希求已久的。再怎麼苦痛他也覺得,任何接觸調情都比不上這一吻的甜美芬芳。

亞瑟的手一直虛浮地貼在他的學生的腰上,能保持理智的時候他還模模糊糊地想著,很結實並且很美的腰線。亞瑟感覺到覆於他唇上的柔軟有多麼強勢又青澀,是否記取前次教訓的緣故,阿爾弗雷德只是安靜地包覆住他的雙唇,點碰著,再沒有其它任何動作。

阿爾弗雷德手上每一次加重的力道卻透露出他的狂喜,亞瑟一瞬感覺到危險的氣息,他卻又無法退開。他一直閉著眼睛拒絕去看阿爾弗雷德,但尷尬時間久長以後轉成一種無趣味的煩悶感,他的唇就是被貼著,光是貼著而已。亞瑟做好心理準備,張開眼睛,卻看見阿爾弗雷德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出乎他所意料地選擇了逃避。阿爾弗雷德也不會知道,他的眉間皺成一團。亞瑟輕輕地笑出來,惆悵地轉移了視線。

一直這麼痛苦。一直都是這麼痛苦。

額頭上有輕柔的觸感。阿爾弗雷德驚嚇地想張開眼,又忍不住閉上,重複著短暫開合的動作。亞瑟的手指揉著他,這和之前揉著他頭髮的感覺非常不一樣,亞瑟在做什麼?阿爾弗雷德想叫叫他,又不想挪開嘴。他把亞瑟抱得更緊。

做著這種奇怪動作的亞瑟嘆了口息,阿爾弗雷德覺察後的欣喜讓他更難過。他看著阿爾弗雷德因他散了眉間的皺折,亞瑟貼近他的身體,伸出雙手捧起阿爾弗雷德的臉,慢慢深入他們的親吻。

唇舌交纏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。縱然有過先例,但阿爾弗雷德不曾有過這般和人情熱糾纏的感覺。亞瑟的舌技非常高超,顯然,上次是他有意拒絕阿爾弗雷德,否則他絕對有本事反過來壓制他。阿爾弗雷德只在開頭的幾秒內驚異於亞瑟的侵入,隨即很快回應。頭顱隨著兩方互相交換的動作搖晃,阿爾弗雷德抱住亞瑟的手又往上挪了一點,亞瑟也抱住了他的脖子。

這是這麼的美好,又這麼的令人哭泣。阿爾弗雷德恍惚間突然覺得非常可怕。他的攻勢愈來愈強,亞瑟也沒有多餘的反抗,任他索求、迎合著他,給予他所想要的一切。這不是之前的亞瑟.柯克蘭,阿爾弗雷德理所當然知道這一點,他還是乖乖做了他的老師所想要他做的。

阿爾弗雷德換氣的方式並不怎麼好,分離、把嘴張大的剎那總是洩出粗重的喘息,和他們兩人流下的銀絲,在嘴角邊的或是未出來的,被磨起了嘖嘖水聲。這是一種情色的氣息,阿爾弗雷德紅著臉,忍不住想要更多,卻也感到手足無措,不適應這樣子的感覺,在一次亞瑟輕呼一口息後結束了纏綿。

他感到他的心怦怦跳著,幾乎快跳出胸腔般的狂熱。他緊抓著亞瑟肩頭,怕驚醒了這場美夢般地慢慢睜開眼,抬起頭,迎上亞瑟的笑容。

他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。他和亞瑟四目交接,他愛上的湖綠色直勾勾看著他,裡面卻有化不開的情緒。但那是愛情嗎,阿爾弗雷德想,亞瑟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。亞瑟的笑容是一個奇異的角度,淺淺淡淡的,看在眼裡卻深入至骨、銘刻於心,抹不平擦不掉,甚至深深刨開也只是留下更深更痛的傷口。但無可否認,這笑容非常美。只是美得令人害怕。

亞瑟的眉毛和眼角略微下垂,奇異的笑法,奇異的哀傷,奇異地刺痛了阿爾弗雷德。少年感到自己的喉間似乎被燒灼著,積聚在身體裡的熱度猶如在此刻全都湧上來集中著,他的情感倏忽間無法控制地暴走起來,阿爾弗雷德張開嘴,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聲音。沙啞低沉,哀哀低鳴。

他不明白亞瑟怎麼能笑。為什麼到了這時候,反而他看上去卻比亞瑟更無法釋懷。但是要釋懷什麼?阿爾弗雷德也不明白。他只是有一種直覺。

無語的四目交接,幾乎不能說是脈脈相視,那麼這是為什麼呢,這是怎麼一回事呢。阿爾弗雷德呆愣著,亞瑟的手放在他一邊臉頰,溫柔得突然,他上前輕吻阿爾弗雷德。就只是輕吻,點了一下嘴唇,又離開。

阿爾弗雷德抖了一下嘴唇,卻只是看著亞瑟,說不出話來。他一直笑著,亞瑟一直笑著。

亞瑟說:「解放吧,阿爾弗雷德。」

欲望的溝壑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被使勁填滿,極近刻意極致刻意地讓人不快的方式,深深地穿透過他。他品嚐過,愛過,悲傷過,被束縛過,阿爾弗雷德說他用盡了所有方式去愛他。亞瑟卻說:「解放吧。」阿爾弗雷德感到可笑,亞瑟從來沒當真過,但他也當真過。阿爾弗雷德的心底泛起小小的漣漪,但轉瞬即逝。

我的愛戀因欲求不滿到達了最高峰,臨近高潮的腳步驅使我在荊棘路上驕傲行走,欲望成為我的動力,不足成為我的深刻;揮除路上的雜草,砍除所有的障礙,殺死魔王或救出公主,成為贏家。滿足過後,迷戀成為少年的回憶。

阿爾弗雷德喉頭顫動,甜蜜地向他的老師說:「我喜歡你。」獻上無數鮮花,給你無數次的告白。

「我也喜歡你。」亞瑟柔聲回答他的學生,「我的小老師。」

他們沉默,相互凝視,相互試探,然後一起大笑。

少年的思春走到盡頭。




這齣戲已經落幕,縱使愛情仍未發生。





全文完

+++Afterward
其實上回更新完連續劇就差不多要結束了,還剛好是一季的分量呢!(喂)結果我死活又憋了一年才憋出這最後一集來,好好的一個夏日祭愣是用了兩個夏天才結束,說起來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。難得完結了,慣例地寫一下後記。
相隔一年給出的結局,應該會引來一些討論吧。早婚早夭初期曾有人問過:「為什麼會取這個名字?」其實並不是因為早夭的結局的緣故XD 而是那時夏日祭活動期間,標題選用諺語,有加分。
……真相總是殘酷的。
但雖然故事劇情中段和原先預想的有很大的出入,結局到是一開始就底定好的沒錯。米英兩人在這篇文裡也許並不符合他們的形象,但對文裡的米英來說,這樣在某方面而言才是最好的吧。早婚早夭雖然是一齣歡樂的校園劇,人物設定來說卻有點陰鬱,尤其是亞瑟的部份。在臨完結前我一打開WORD看到他就會產生崩潰XD這樣的設定在大家看來有沒有過份壓抑沉重了呢?有一次和讀者討論到,她說看早婚早夭、想到身邊有相同傾向的朋友就哭了幾次。對我而言,能得到這樣的感想就足夠了。
再反省一下,代班導師的設定到後頭都沒有機會用上。果然以後我得把架構再抓得更緊,它一次又一次地給了我嫌棄臉呢…順便說一聲,也許沒有起什麼作用,但我自己非常喜歡法叔!
從去年七月底開始,差不多是一年多了,謝謝一直支持跟密切關心連載進度的朋友們。因為有你們在,我才能跟難搞的亞瑟老師正面抗爭,死活也要抗爭個交待來XDDD
特別感謝葵燈,從動筆前開始就給予我很多幫助;中間為早婚早夭提供圖像應援的阿萬、Lisa、米餅;為我的寫作提供了很多靈感的小葉;被我纏個透頂還是不厭其煩給予我意見的煉油,最後也再次感謝看到現在的你。
更新間相差有一段時間,如果有人看到這個結局,願意再去把這篇文重新看一次,我會很高興的。

文章中還有很多不周全的部份,跟尚未進行更正的BUG。說過會放出的電子檔,會簡單做修正錯字的工作;更進一步的修改,也許等以後哪天早婚早夭還有機會再用新的方式和諸位見面了。

(脫稿後太high了,結果後記寫得俗里俗氣異常乖巧!)

2011.08.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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